這是一個百萬瓦特(City of Megawatt)的城市, 可是七色霓虹中, 並沒有暖和的溫度。 人已變成冰冷的孤島, 掌中的手機是那無形的電子臍帶, 給機主輸送着無可取代的「營養」。人從未如此投入, 眼睛從未如此專注, 手指從未如此忙碌, 卻對周遭已視而不見、聽而不聞、感而不動。問候只是指端一觸的電子文字傳遞, 關懷與感謝只是一個公式化的笑臉和一雙合掌的圖標。
一經輸送, 手指已急不及待忙於書寫另一通可有可無的信息。這裡不需要笑聲, 不需要肌膚的接觸。人際關係建築於空氣網絡電波之中, 交織着無聊的信息, 盼望着空谷回音中的認同。街上充斥着一張張的撲克牌人臉, 已無笑意, 有的或許是厭煩、急燥、睥睨、不耐煩…。環顧四周, 再也無人懂得讓路, 再無人讓座, 再無人交談。互聯網似乎擴大了人的社交圈子, 卻諷刺地讓人走向更極端、更自閉的傾向。手機已成了人唯一的慰藉、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、維生的「氧氣」。這是個自戀的年代, 一個沉緬於集體「精神自瀆」的世紀。
閒來我拍下了一些城市低頭一族的眾生相, 黑白的影像, 更襯托出人際間的孤寂和都會的荒涼。
餐室中的少女, 形單影隻, 默默地在專心打手機, 偶爾地啜飲面前的飲品。天地之大, 就濃縮在這昏黃燈光下的一個角落。
百無聊賴的小孩, 眼神空洞, 支着頭無意識地點撥着手機屏幕。
過斑馬線仍不忘把玩手機的行人。
來個自拍。
一家四口各自一部手機, 沒有交流。後方餐桌旁的食客同樣在玩手機, 自得其樂。
市道蕭條,
門堪羅雀的金舖職員站到店門外兜客。
另一種寂寥。
熱鬧的人群, 瘋狂購物, 各自以物質填補心靈的空虛。
工展會開幕。 開場時大批人衝入會場, 爭先恐後, 第一時間搶先跑到攤位, 以一元搶購心頭好(如十隻包裝鮑魚, 甚至洗衣機、雙頭煤油爐)。年青人一馬當先, 公公婆婆並不示弱, 同樣健步如飛。充滿僥倖的「執輸行頭, 慘過敗家」臉孔, 正是都市人的寫照。 (圖片來自明報)
商場頂層鳥瞰, 旋渦升空的巨型裝飾, 象徵着扭曲的都市人心態。
這百萬瓦特的都會, 繁華的背後裝載着現代人生活的冷感和疏離。
我想起了美國繪畫大師愛德華·霍普(Edward Hopper)他那刻劃美國當代寂寥生活的畫作。愛德華的畫作那一貫的憂鬱, 總是存在於無人的空間、詭異的燈光、表情不明確的人物、無車的街道、小館中孤伶伶的顧客、百無聊賴的職員、默然相對的男女或夫婦、浮華掩飾下的空虛、內心的失落…冷漠中中透出一股孤寂與疏離。
以下是一些德華·霍普的代表畫作:
愛德華‧霍普於1942年創作的最著名的《夜鷹》(Nighthawks)。
一家如商品展示窗的咖啡店裡,一個穿著打扮時尚的女性與她的男性伴侶,背對畫面的男性客人與男服務生共四人,畫面以綠色與橘色作為主調,呈現出街道的陰鬱氣氛,反觀咖啡店中明亮四射的光與女性身上的紅,與背景作出強烈區隔,藉以帶出當時紐約人的生活方式,同時藝術家也將個人孤寂的心緒散發在整個畫面上,這便是愛德華‧霍普成名後,最典型的創作風格與走向。
靜室中望窗沉思的婦人。
望着杯子出神的單身女子。
各自閱讀的夫婦。 空氣中瀰漫一股冷漠與疏離。
戲院中獨自倚牆的帶位員。
油站旁落寞的男子。
各有所思的夫婦。
餐館內互不相識的孤單男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