戲言身後事

老妻的二媽(繼母)兩週前不幸仙遊, 二媽的兩位親生子女(妻的同父異母弟妹)遠道從加拿大回港奔喪。喪禮已排期本週舉行, 因此最近大家一直在忙碌, 隔天便相聚討論治喪的事宜。由於二媽生前沒有表示過身後事形式的意願, 因此一切便由後人決定了。

多次的聚會我都陪老婆出席, 而這也讓我聽到不少世俗人於生死這問題上心神的紛擾。以下是幾次聚會中的一些談話綜合紀錄:

老婆: 你地打算用乜嘢儀式舉行喪禮? 土葬或火葬?

二妹: 亞媽生前冇交帶過, 我都唔知用邊種儀式好。不過佢生前為自己準備咗七  件壽衣。最近幾年也叫亞哥同佢拍了幾次大頭相作出殯時於靈堂用。

彼得: 什麼儀式也好, 死者已矣, 最好一切從簡。如無宗教信仰, 採取西式的追思儀式也可以。

三弟: 亞爸過身時都係用佛教儀式, 所以亞媽都用佛教儀式啦。我嫌道教儀式叮叮噹噹吹D打, 太嘈又繁雜。

二妹: 不過我又想做得好似個show咁, 風光啲。仔女輩嘅大花籃一排放前頭, 每個花籃一式120朵玫瑰花。孫輩花籃一排放後面。最好租個可以坐超過100人嘅禮堂。

彼得: 現今一般人因為要上班, 除了親人及摯友, 多數唔會參加辭靈儀式, 只會於前一日設靈當夜到來吊唁。假如不是交遊廣闊, 禮堂太大反而會顯得冷清清。

二妹: 前日去同亞媽揀壽材, 有一副幾好, 不過窄身咗啲。我想亞媽帶多啲衫褲同日用品喺身邊, 所以最好加闊4吋。

三弟: 舊衫褲唔好帶啦, 買新嘅好啲。

二妹: 唔係喎, 舊嘢係佢用慣嘅, 亞媽用起嚟舒服啲吖嘛。仲有亞媽生前話過想帶套鑽石首飾去, 你地點睇吖?

彼得: 聽說有些無良嘅仵作會盜棺盜墳。好似李嘉誠老婆嘅墳都被人破壞過。免得過就不必要, 無謂讓先人被盜棺受辱啦。

二妹: 講到燒祭品, 我問過殯儀館喇, 佢地話: 死者頭嗰七日唔知自己已經死咗, 飄飄盪蕩, 要等陽間親人請道士做法事代為通知話佢死咗。而七七四十九日當中燒嘅嘢, 死者全部都收到。燒得愈多, 死者喺陰間就愈通行無阻。七七之後就燒都冇用, 多多都收唔到, 要等重陽至好燒。我想燒多啲嘢俾亞媽, 等佢好享受啲。我開咗張清單喇: 洋房加花園、車、工人、傢私、麻雀枱凳、電視機、洗衣機、手機、電動按摩椅...。

三弟: 前日係亞媽頭七回魂, 嗰晚好似冇乜動靜喎。

弟婦: 哎呀, 回魂呢樣嘢好真架。我自己亞爸走嗰日, 住樓下嗰層亞婆話當時聽到樓梯有鈴鈴聲同腳步聲, 話係啲鬼差嚟帶亞爸嘅魂魄走。有人就話喺廳曬啲灰, 死者回魂會留低腳印架。聽講話如果死者係女性, 最好將米缸嘅米掃平, 因為女人鍾意入廚房, 佢地會響米上面留低手掌印, 話俾親人知回魂番過屋企。

二妹: 係呀, 回魂好猛架。我姨仔話佢老爺回魂嗰晚, 房門澎澎聲響, 嚇到大家捐入被竇裏面唔敢郁。不過亞媽前日好似冇番過嚟喎。

彼得: 真係咁猛?

弟婦: 哎吖, 你咪話呀! 我自己亞爸回魂嗰晚, 有一塊錫箔(燒給死者的元寶)自動貼咗上佢幅相度添。

彼得: 用科學眼光睇, 可能係靜電令玻璃攝住鍚箔哩。

二妹: 仲有嚟緊嘅五七(死後第七週), 有乜打算呢? 我地上海人好重視五七架。我提議去慈雲山間法藏寺打場齋。飲等陣完茶上去問下價錢啦。

老婆: 記得唔好請亞爸喪禮時嗰班和尚, 上次有一兩個和尚一邊唸喃嘸一邊鍾鍾下烚眼瞓, 仲偷雞出去煲煙。

二妹: 講到亞媽隻骨灰盅, 本來我揀咗隻七千蚊嘅雲石盅。不過亞女話要俾婆婆住得舒服啲, 依家揀咗隻三萬銀大理石嘅。好通透架。

三弟 出殯嗰日著乜呀? 最好唔駛披麻帶孝。

二妹: 殯儀館有衫借架喇。到時每人披兩塊黑布, 從兩邊膊頭落到大脾, 然後一條黑帶扎腰。呢嗱, 我用手機影低咗樣本, 睇下啦。仲有, 設靈嗰日大家記得要食齋呀。

我和老妻一向百無禁忌。聚會間大家談到回魂, 老妻笑說如她先我而去, 回魂夜必然會回來嚇我一餐死。我說如我先去, 回魂一定賞她一記大耳光, 在她面上留個五指印, 證明我番過嚟。弟婦素來深信鬼神, 嚇得連聲啐啐: "哎呀, 咪亂翕啦, 大吉利是, 好嘅好嘅。"

兩個多星期以來, 大家不斷為治喪事宜忙得團團轉: 午飯聚會不斷, 電話響個不停, 手機Whats App往來不絕(傳真花圈款式和落款、孝服式樣、打齋果品陳設、紙扎品...)。這一切雖然是想給先人盡孝道, 但無可否認, 所謂的風光大葬背後, 多少還帶有一點虛榮吧。

「不問蒼生問鬼神」, 這是一般世俗人的迷惘。但也有豁達者視身後為塵煙, 把骨灰付予湖海(如聖雄甘地), 甚至"捐軀"作醫學研究。至於某些"偉人"死後遺體被防腐供人萬世瞻仰, 未必是他們的本意。不過話說回來, 誰人的身後事不是"任人擺佈"?

週末是開心的日子, 本不該在這裡談這些不愉快的話題。但人如能豁達地視生死如平常, 天天都可以過得輕鬆快活。

祝大家身體健康, 聖誕快樂, 新年進步!